星期三, 4月 18, 2007

單車狗



縱使狗族繁多,狗性複雜如人類般千奇百怪,但對單車族來說,狗只有兩種,不追單車的狗和追的「單車狗」。或者只好怪責上天,既然讓我們進化成優秀的單車族,又為何走出了這單車狗來相沖?至於人類發明輪子前那單車狗是如何打發日子的,便只有天曉得了!
上天唯一公平做對的,是單車狗無分唐狗番狗或血統純正與否,也無關體型大小肥瘦老嫩,總之是天可憐見,既生瑜,何生亮?這些兩輪子的怪物老子就是不放過。老實說,單車狗大多是體態輕盈或四腳短小的,就只怕一時收掣不及將牠破風分屍。其中最惹人煩惱的是裂咀而吠緊追不放的最後衝線,也有純速度比試的體育君子,但通常危急存亡之際一時不容易分辨兩者,君子還是小人就是犯不著拿自己的腳踝和單車來驗証。
有次在家附近的村落踏車,見有一德國種碩大狼狗搖尾擺頭像極歡喜似的向我走來。我是上坡牠下坡我處於下風唯有不變應萬變,而且漢胡兩族共和也是美事就硬著頭皮;慢車收掣以行動代表單車族示好。牠走至車旁還是一副謙謙遜遜的德性,接著在我的腳跟處嗅了一會便一口咬下來。
皮肉的傷口很快便治愈,可惜自此一役人狗關係就只有敵我分明避得就避。
小黃是另一上了年紀的單車狗,住在修車房也是我回家的必經路段。天氣好時牠喜歡躺在車道中央曬太陽,附近一帶的汽車流量不高正合小黃,一把年紀也就自然將整條車道視作自己的地盤,比作我也會如是想何況是狗?而且老驥伏櫪更少不免有志在千里的中年危機,我的單車便正好完了牠的心願。
其實由西貢市回家的路有二,可以逕自走出普通道在菠蘿輋路口慢線切換快線轉右便成,說說容易但問題是汽車族就是不習慣或者不能容忍單車族切線往右邊快線的行為,有不耐煩的響號摧逼更有乾脆懶理你死活的抽頭貼著身邊絕塵而過。
修車場的路和普通道平衡而進但車少人少,雖然要經過兩組交通燈和小黃,但自然是我回家的首選。
如果小黃躺在路中央日光浴,我便會放慢速度,就希望輪子可以像腳般踮起來走。最壞的情況是前方一片清朗無雲蹤影全無,意味著敵人隨時會從任何方向施以痛擊,那忐忑的心情便只有:「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淚下!」庶幾近之了!驚弓之鳥我選擇以極速踏進務求爭分奪秒如岩士唐的書名 Every Second Count。
我唯一可以慶幸的是修車場一帶狗隻眾多如街頭幫派,可就只有小黃是名符其實的單車狗。
整個追逐過程通常在一百米左右發生和結束。過了修車場便是上坡路,小黃的志在千里也就此打住。有時我也納罕到底小黃是真君子只追求速度的還是另有打算,此事不容我考慮,有幾次從海下來回了兩轉共踏了七十多公里,實在太累了被小黃追至後輪波腳邊真的有狗口餘生的感嘆!或者小黃自知體力不繼,或者牠認為追上後輪波腳已盡顯威風老兵不死。
日子下來我想自己也習慣了這段不時之需的額外訓練。
最後一次見小黃牠正忙於交際玩樂,不虞我的單車已快速踏過,待牠察覺一切已是太遲,牠對著我老遠吠了幾聲便落寞地走開,是怪我不陪牠走最後一程?
我相信夏天未完小黃便走了,一連數星期的雨天我想小黃大概躲在修車棚下會舒服點,當然我經過時仍然沒有半點鬆懈,就只怕牠捲伏在那一輛破車下伺機而動。
小黃走了以後我仍然走這條老路,再沒有狂吠聲、氣喘的呼吸聲和急速的腳步聲。我仍然走這條老路,仍然高速衝刺,盡情爆發能量如被小黃追趕。
唯一的遺憾是老是看不清小黃的模樣,不是老遠的偵測遠觀便是頭也不回的命懸一線,小黃的長相竟不留半點印象!
轉上菠蘿輋還有兩處路段要留心注意其他的單車狗,但都是隨興之所至狗追你追而且也只能維持十多米距離,年少輕狂率性而為毫無耐性狗類原亦不外如是。
我甚至不知道小黃的真正名字,只因牠斑黃的毛色夾雜著深褐色姑且名之;而那個夏天我和牠最親密的距離只有廿厘米。